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老上海最风光的社交名媛回国探亲,六十多岁的她穿着一身淡绿的旗袍,那双漂亮的眼眸依旧炯炯有神。一条丝巾拿在手中,时不时轻轻地沾一下眉角的汗水,举手投足,透露着精致优雅。
旧上海的名媛唐薇红说:“当我在机场看见一个穿绿旗袍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,我远远地就叫了,那肯定是姐姐,结果果然是,她一点都没有变。”
她是唐瑛,曾与陆小曼并称“南唐北陆”。在那个名媛无数的年代,她独树一帜,成为民国上海滩时尚标签。
美,是台前幕后的点滴
唐瑛的父亲唐乃安是获得“庚子赔款”资助的首批留洋学生,也是中国第一个留学的西医。回国后在北洋舰队做医生,后来又在上海开了私人诊所,只给高官富人看病。母亲徐亦蓁是金陵女子大学的首届毕业生。
▲唐瑛的父亲唐乃安
唐瑛就是这样出生在优越的家庭里,她毕业于上海教会贵族学校中西女塾。据说当时的名门贵族子弟都以娶到这个学校毕业的女生为荣。
随着家中孩子的长大,唐家制定的规矩越来越严格。每一顿都会按照合理的营养要求进行搭配,甚至会精细到几点吃早餐,何时用下午茶,晚饭几点开始。唐瑛从不像其他的孩子会偷吃家中的点心,而是规规矩矩地要求自己。吃饭从不边吃边说话,汤太烫也从不会用嘴去吹。
▲上海教会贵族学校中西女塾
对于衣着打扮,唐瑛就更重视了。平日待在家里也会换三套衣服,早上穿短袖的羊毛衫,中午穿旗袍,晚上家里有客人造访就穿西式长裙。唐薇红还记得第一次去百乐门,是借姐姐的旗袍穿,可自己怎么都跟不上姐姐的动作。
反而姐姐唐瑛身穿红色绸缎旗袍,每一步舞姿都优雅动人,永远是全场的焦点。只有唐薇红知道,姐姐唐瑛在学习舞蹈时对自己多么苛刻,为了克服转圈时重心不倒,练了无数个日日夜夜。
唐瑛从小就有对一律化生活抵抗的倔气,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美得与众不同,台前幕后,她都精致优雅,让美归隐于自己的生活。
美,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立
年,上海开了一家名叫“云裳”服装店。一个星期过后,上海女人皆以穿上“云裳”的衣服为傲。“云裳”有两大特点,第一是把世界最流行的服装款式复制到中国,其次是首次使用模特展示衣物。
“云裳”的幕后管理者张幼仪(徐志摩前妻)为选模特绞尽心思,几乎找遍上海滩所有的名媛。可是当她和唐瑛吃了一顿饭后,立即决定聘请她成为首席模特。具体是唐瑛哪个细节打动了张幼仪,没有人知道,可是唐瑛的时尚感,大家却有目共睹。
在那个大部分人只知道花露水的年代,唐瑛已经用香奈儿香水和LV的手袋。而她的一双绣花鞋,就两百大洋,据说一只就抵鲁迅半个月的工资。她对服饰始终有着敏锐的直觉,在街上看到的不同样式,回来加上自己想法,让家里的裁缝做出新样式。甚至报纸上的标题常常都写着“唐瑛是上海滩最顶尖的时髦女郎”。
年,唐瑛与陆小曼在中央大戏院联袂演出昆剧《牡丹亭》中的《拾画》。那一年,才17岁的唐瑛丝毫不怯场,一袭白衫,含情脉脉。
年秋,唐瑛与沪江大学校长凌宪扬登上了卡尔登大剧院,用英语表演京剧《王宝钏》。这是全国首次用英语演绎国粹,唐瑛全程英语口语流利,声音委婉动听。这一次,将唐瑛推上无数报刊封面,引起极大轰动。
▲左图:唐瑛与陆小曼对戏中;右图:唐瑛用英语演出整部《王宝钏》。
当时较有影响力的女性杂志《玲珑》就发刊鼓励新女性们向唐瑛看齐,要精装打扮,有自己的兴趣爱好,多交际多参加社会活动,而不是成为男人的附庸品。
林徽因曾经说过:“别因为自己是女人,就禁锢了双脚。真正长存于世的美,从来不止于皮囊,更是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立和智慧。”唐瑛作为上海首屈一指的交际花,却从不以香艳取悦他人,而是以独立的姿态,散发着独有的魅力。
美,是用情至深仍保有理性
如此貌美如花、才华兼具的女生,追求者当然如过江之鲫。但是在她的世界里,男人始终是配角。
唐瑛的二哥唐腴庐是宋子文(宋庆龄的弟弟)的秘书,又因为两人一起在美国留学,所以关系比较好,常来唐家作客。久而久之,宋子文和唐瑛便熟悉起来,情投意合,坠入爱河。可是父亲唐乃安一直反对两人的恋情:“他是*治人物,现在社会动荡,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。”
果然,唐乃安的担忧对的。年,出差回来的宋子文和唐腴庐在火车站遭遇袭击。唐腴庐先下车被误认为是宋子文,身中数枪,当场身亡,而躲起来的宋子文则逃过一难。
▲《申报》上有关宋子文遇刺的新闻。
唐家悲痛欲绝,唐乃安更是对*治人物忿忿不平。而唐瑛也知道,即使自己用情至深,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,她用理智克制了这段不能再相爱的感情。
没过多久,家人介绍了沪上豪商李云书的儿子李祖法。两人门当户对,男才女貌,喜结姻缘。
▲唐瑛和李祖法新婚俪影。
李祖法是耶鲁大学的留学生,回国后管理租界水道工程,人称“阴沟博士”。他性格比较内向、安静,特别不喜欢妻子三天两头上报纸,更不允许去歌舞厅。唐瑛发现两人性格实在不合,即使儿子已经出生,但是年仍决定离婚。
离婚后唐瑛完全没有消沉,她知道不合适自己的不必留恋,于是她在社交场上反而更自由,凭借这样的缘分牵引,唐瑛遇见了在友邦保险公司工作的容显麟。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,共同喜欢戏剧文学,喜欢跳舞交友,并且决定共度余生。
▲唐瑛和容显麟两人在新加坡结婚。
年在美国度完蜜月的他们回到上海。那时的上海时局混乱,唐瑛就专心在家做贤妻良母。不过每到周末容显麟工作再忙,都会带着母子去游玩,或者去看唐瑛喜欢的戏剧,或者去吃孩子喜欢的汉堡,日子倒也过得舒心。年,战乱中,一家人移民美国。
▲唐瑛和幼年时期的李名觉。
曾看过一句话:“许多人都做了岁月的奴,忘记自己当初想要追求的是什么。”可唐瑛却一直没忘。不合适的恋情选择退出,不合适的婚姻选择离开,她和陆小曼最大的不同就是始终保持一分理性。
用情至深却没有深陷于情,用最后的一分理智,找到最舒适最合适自己的爱情。唐瑛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,美得柔情却也铿锵不败。女人越理性,活得越高级。
年,她在纽约的寓所里安静离世。据说,这个美了一辈子的上海名媛,仍面带从容,清爽干净。
即使岁月侵蚀她的容颜,但她在人们心目中依旧是旧上海滩的标志,因为她不只是打扮成一个美人,更是活成了一个美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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